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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家族五百年

【前言】对日本剑豪感兴趣的各位大人对柳生家族应该不会陌生。可柳生家族在日本的文学及影视作品中的定位是很模糊的,很难用善或恶来定义:这一族有时是主角,有时是配角;有时单以家族中的某个人为主角,如柳生石舟斋宗严;有时又把家族集体变成主角,如柳生但马守宗矩、柳生十兵卫三严、柳生飞騨守宗冬父子三人。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作家笔下也有着不同的诠释:例如在五味康佑笔下的柳生十兵卫是帮助父亲宗矩铲除异己、接近大反派的人物;但山田风太郎笔下的柳生十兵卫则是一代大侠,除了行侠仗义、济弱扶危(《柳生忍法帖》),还要斩妖除魔(《魔界转生》);在松永义弘的《柳生一族的阴谋》里,十兵卫一心为家族和将军效力,却不知道自己与忍者同伙们不过是用完即被抛弃的政治工具,最后他终于一怒而起了。
   这样一个充满着传说、逸闻,同时又在正史中占有一席之位的日本剑术名族;从家康开始就世世代代担任德川将军家兵法指南役的柳生家族,是从何时兴起的?出过哪些名人轶事?
本文主要介绍柳生家族的几个主要人物,立足于原创并将部分日文史料翻译过来加入其中,把柳生一族几百年的历史画卷呈现给大家。其中定有纰漏之处,望各位大人批评指正。
为什么要定这个题目?柳生家族正式亮相的时间,始于后醍醐天皇的建武新政(公元1334年)。虽然从柳生宗严到幕府末年,这段时间才算是柳生家族在日本历史上的活跃期;不过鉴于柳生一族与柳生新阴流一起延续到今天,仍然枝繁叶茂香火未冷,故将本文定名为柳生家族五百年。(附注:根据历史惯例,在本文中出现的年龄,明治维新以前的一律是虚岁,明治维新以后的一律是周岁)  
    附注:本文为作者原创,不经作者同意,请勿转载。  

溯 源
  追溯源头,柳生家族的祖先乃是平安时代的文学大家,被史家尊为文学之神、教育鼻祖的菅原道真。柳生氏与菅原氏,同属土师氏流,祖籍大和国(今奈良县)添下郡柳生庄;在尾张另有支脉。据传,菅原道真因与朝中大臣不睦而遭陷害,被天皇流放到福冈。到了他的后裔菅原永家一代,被派往柳生庄担任地头武士。而后醍醐天皇建武中兴时,当时的地头武士菅原永珍因为立过功劳,从而被加封为柳生一地的首领,同时改姓为柳生,这是柳生家族的开始。   
  菅原永珍究竟立下了怎样的功劳,才被封为一方豪族?很多史料对此语焉不详。《奈良县史》简单记录了这个过程:元弘三年(1331年),暗中策划倒幕(镰仓幕府)的后醍醐天皇,在机密不幸泄露后,逃往了笠置山。随后,后醍醐天皇招募了勤王军,坚守于笠置山——当时担任播磨守的菅原永珍和在笠置寺出家的弟弟菅原永证(以及笠置寺的僧兵众)也在其列。尽管一个月后,后醍醐败北并被流放到隐岐,而笠置山也被烧成白地,可菅原兄弟笠置会战中的奋战表现被后醍醐牢牢记住了。之后,后醍醐逃出隐岐岛、发出讨幕令;到幕府灭亡后,后醍醐改号为建武,当年菅原兄弟在笠置山立下的战功被天皇予以赏赐(对柳生家的奖励其实是楠木正成提出来的),就这样菅原永珍被封为柳生一地的首领。尽管建武新政只有短寿的三年,可在柳生家族的历史上,却有着发端的意义;从此,菅原永珍就变成了柳生永珍,这才有了柳生一脉的后来。(不过在日本历史界,约定俗成地把柳生家的历史从菅原永家那一代算起,其名亦为柳生永家)   
   
柳生谱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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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柳生石舟斋宗严  不杀之剑
  柳生石舟斋宗严与冢原卜伝、伊东一刀斋并称为三剑豪。同样是壮年时期的话,这三人谁能更胜一筹?谁也不知道,历史不能被假设。但宗虎想借用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的一句话予以点评:“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即姜夔)。”撇开剑术不论,柳生宗严(略称,下同)的境界比其他两人显然更高一筹。
  柳生新阴流的真髓在于“无刀取り”。何为无刀取?简单地说就是不用杀人来练剑,不以杀人为取胜的手段。具体操作起来就是,以空手制住别人的刀剑。
  柳生宗严四十岁悟剑道之极致,其后未遇敌手。尽管自其子宗矩开始,柳生家族世代任德川幕府要职,但鲜有能与宗严比肩者——还是因为境界。
“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
  柳生家族真正得以闻名全日本,始于柳生宗严;而真正能代表柳生族之精魂的,还是柳生宗严。  
  
一 宗严降世
  大永七年(1527年)——亦有说法是享禄二年(1529年),柳生家十六代家主柳生家严的嫡子新介降世(后改名新左卫门、又左卫门)。不过,年轻的柳生家严并不知道,这个啼哭不止的男婴,日后会成为柳生一族的中兴之祖。
  小新介自幼就喜好剑术,这在当时的柳生一族里可算是异类。好在柳生家严是个开明的父亲,他并没有强行反对儿子的兴趣,而是因势利导,四处寻访名师来教授新介剑术。新介也没有辜负父亲的厚望,先师从神取新十郎学习新当流,接着师从户田一刀斋学习一刀流,个人的剑术修养很快就登堂入室了。
  元服后的新介取名柳生宗严。他名字里的宗字和严字,成为柳生一族(包括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两支)后世众多小辈的通字。  
  
二 柳生家的危机
  后世的柳生家族是剑术世家享极声望,而当年的柳生家族却作为地方小豪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依附于饭盛山城的木泽长政。本来过着平静生活的的柳生家族,就这样在木泽氏与筒井氏的征战中面临了危机。
  天文十一年(1542)三月,木泽长政在河内侵攻中,于太平寺(今柏原市)与三好范长、游佐长教的联合军进行激战,结果战败身死。当时筒井氏二十岁(虚岁,以下同)的家主筒井顺昭率领兴福寺僧兵攻陷须川城(现奈良县须川町),随即又趁势一把火烧毁古川氏的根城(现奈良县古市),迫使古川氏投降。其后接连攻陷了木泽氏的杨本、福智等城,焚毁敌对的法贵寺,对峙十年的强敌木泽氏就此灰飞烟灭。
  柳生氏就成了筒井顺昭统一大和的下一个障碍。天文十三年(1544)七月,筒井氏联合古川氏,发动了对宿敌柳生氏的讨伐战;七月二十七日,筒井顺昭的结义兄弟十市远忠派出三百余骑,以鹰山主殿助为大将,向柳生城(即在柳生庄山峡外建立的坚固小城)出阵,同时进发的还有河内诸盟军约一万人,筒井联军就在忍辱山建筑了本阵。
当时的柳生氏家主柳生家严发誓,要让进攻的筒井军血流成河。尽管他的现存史料甚少,但可以想象得到,宗严的这位父亲大人实在是个武勇的人。在柳生家的挑衅下,按捺不住的筒井军发动了正面强攻,结果正如柳生家严所说的,他们只是徒然留下了无数的尸体就败退了。《多闻院日记》记载:筒井军殁于此战的,有少和田、同中间、丰田、今北等豪族乡党的子嗣、平等院坊氏一人、郡山辰巳一人,以及其他将佐六七人,杂兵则死伤无算。
  不过,年轻的筒井顺昭有勇亦有谋。在本阵召开军议后,他随机改变了攻城战术。首先,纵火烧光了柳生庄周边的村落,占领柳生庄的外侧,切断敌人的水源,进行兵粮战法,就是长期围城的消耗战。顺昭将主力配置于柳生城下,亲自指挥一部别动队,攻击位于本方背后、构成威胁的柳生支城西须川城;在斩断了这一后顾之忧,随后回到柳生城下,静静等待着柳生家城陷的消息。八月二十九日,顽强抵抗的柳生一族终于精疲力竭,开城投降。
  柳生家从此开始了十六年附庸筒井氏的生活,嫡子柳生宗严也成为柳生一族派出的人质。但令人惋惜的是,尽管筒井顺昭几乎完成了对大和国全境的平定,然而上天没有给他更多的寿数:天文十九年(1550年)他病死了,享年二十八岁。顺昭死后,幼主即位、重臣监国的筒井氏,丧失了进一步争雄天下的人望和能力,组织力和动员力开始大幅衰退。永禄二年(1559年),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率大军入侵大和,并暗中派遣使者向柳生家送来书信。那时,宗严其兄七郎左卫门因为深通茶道,早在之前即与松永久秀成为了朋友,柳生氏在暗地里与松永氏交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时机成熟,家主柳生家严于是带领全族倒戈,从此加入松永氏麾下。其后,筒井氏不敌松永久秀,逃亡,对大和的支配也宣告中断。
经历了险些族灭的危机,忍受多年的人质生活后,此时的柳生宗严对政治依旧是不感兴趣。他一直在追求剑道的至理,这期间也有幸结识了在大和相当有名的武僧、日后的宝藏院流枪术之祖宝藏院胤荣,志同道合的二人很快便成为了至交好友。
  永禄六年(1563年)正月,多武峰的僧兵众和松永久秀之间发生战事,宗严受父命开始了他的初阵。在与僧兵的战斗中,宗严手持长枪一马当先,他犹如鬼神,手下并无一合之将,所到之处当者披靡。这一战,宗严还得到了松永久秀的赞赏和奖励。.
  高超的剑术,极快地打响了柳生宗严的名号。后来,宗严得到了“畿内随一”的高度评价。  
  
奈良城鸟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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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风云际会
  三十七岁才经历了人生的初阵,可以说柳生宗严绝对属于大器晚成型的人物。但永禄六年却是柳生宗严风云际会的一年,除了名声大作,这一年他遇到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剑圣上泉伊势守信纲。
  准确地说,是上泉信纲主动去找的柳生宗严。上泉信纲在伊势国游历时,遇到了北畠家第八代当主北畠具教;身为伊势国司的北畠具教却以武道闻名,他师从冢原卜伝,并且得到新当流之大成。北畠对上泉的剑术无比佩服,听说信纲已经难寻对手,就向信纲推荐了一个人:“大和之国有神户(かうど)之庄小柳生城主名柳生但马守宗严者,乃得诸流奥义之极之人也。中从神鸟(かんどり)新十郎得传新当流之奥义,现为五畿内称一之兵法者,贵殿欲求对手,非此柳生莫数。”
  得到北畠具教介绍状的上泉信纲并没有直接拜访柳生宗严,而是先拜访了宝藏院胤荣。此时的胤荣对武艺极其痴迷,时常招待来自各地的高手。当得知上泉等人竟是受“太之御所”北畠具教的介绍准备找好友柳生宗严试合,大惊之余胤荣连忙派出信使赶往柳生庄报信。
  于是,在家修行(旁注:柳生家世代成名剑客向来如此,喜隐遁,又喜游历)的柳生宗严,在这一天就忽然接到了宝藏院胤荣派人的信。信上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野国来了几位有名兵法者,上京途中逗留在寒舍。阁下能否过来一趟,彼此较量一下,以便参考。”
“既然胤荣刻意托人捎信来,或许山野国这几位兵法家,也是不俗之人吧。”接到信件后的柳生宗严,立即赶到了“运命の立ち会い”(命运将发生巨变)的宝藏院道场。
  一见面,柳生宗严马上向上泉信纲提出了试合的请求,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上泉信纲竟然微微一笑说道:“ではまずこの疋田文五郎と立ち会いなされ。”(请先与我的弟子疋田文五郎试合吧。)
  畿内随一是什么意思?这个称号意味着当时的柳生宗严已经名震京都附近五国了。在轻视地看了一眼疋田文五郎后,柳生宗严扬言自己会在一合内取胜。
  而结果却是,宗严连败三次,文五郎只用了三招。
  连弟子都不是对手,怎么还有资格挑战师父?在场众人无不生出荒谬的感觉。
  宗严佩服之余,却更加生出了挑战上泉信纲之心。能见识出神入化的剑术,畿内随一的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对这个痴迷剑道的男人,上泉信纲似乎也很欣赏。在宝藏院胤荣的见证下,两人开始试合。
  柳生严长所著《柳生流兵法与道统》里记载道,宗严和信纲的这次试合持续了三天三夜,而且结果是“伊势守(信纲)前后皆以同一手之式胜出”。《武节杂记》记载的试合则是不同版本,结果是以上泉信纲空手夺下柳生宗严之刀而告终。
  无论方式如何,结果都是一样。总之,这次试合让“畿内随一”的宗严感觉到,自己遇上了一位高人名师;而信纲也十分认可宗严的人品学识,若想将新阴流道统发扬光大,非此君不可。
  永禄六年(1563年),五十六岁的上泉信纲收下了三十七岁的柳生宗严。  
  
四 柳生新阴流诞生
  柳生新阴流脱胎自上泉信纲的新阴流,而上泉的新阴流则来自爱洲移香斋的阴流。关于阴流,有传闻是爱洲移香斋通过观察蜘蛛悟出来的;甚至也有人说,阴流是鹈户明神带到人间来的。
  关于柳生新阴流和阴流是如何传承的,一个例子就能简单说明:据说爱洲移香斋教给上泉信纲的第一种技法就是像猴子一样去攻击,而这个法门被传承下去,就成了新阴流的奥义“猿飞”。
一晃半年多时间过去,上泉信纲一直住在柳生庄,向柳生一族及胤荣传授他新阴流的技艺。特别是对柳生宗严更是严格要求——“於半年之间受教、日夜惨憺、工夫大有精进”。(《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然而战国总是世事无常。次年正月(1564年),上泉信纲突然得到了儿子秀胤战死的噩耗,悲痛万分的他马上准备启程返回关东。临行之前,信纲还不忘为宗严留下了一个极为艰深的研究课题——无刀取り。
“余(信纲)虽研究多年,无刀以制胜克敌之术尚未大乘;理法虽明却无所出,深以为恨。贵殿(宗严)尚年若,将来自有光明大道,恐天下能成就此术者非贵殿(宗严)莫数。望尽力成就此技,以得后世之美誉,功成之日便是再会之时也。”——(《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永禄八年(1565年)四月,身上已有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亲赐“兵法新阴、军法军配天下一”称号的上泉信纲再次来到了柳生庄。宗严迫不及待地向恩师展示“无刀取り”之技,信纲见宗严“无刀取り”终得大成,不由得无限感慨,说道:“もはや我らの及ぶところではない。”(我之技不及你)之后,便将代表新阴流正统的标志“一国一人之印可状”( 新阴流印可)让予宗严。最后说:“以后无需忌惮,此一流兵法当呼为柳生流矣。”(《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左:新阴流正统之印 右:柳生家家主之印  


后来,柳生宗严以“无刀取り”为神髓,在继续发展新阴流基础之上,又融合了新当流与户田一刀流,终于摸索出属于自己的新流派。
  永禄九年(1566年),年至四十的柳生宗严将自创的新流派命名为柳生新阴流,终成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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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柳生但马守宗矩  权谋胜于剑  
     しかし柳生宗矩は、柳生流剣術の正統な後継者ではなく、実際には剣豪と言うよりは「政治家」でした。
                                                                                                                                                             ——柳生宗虎写于本节始。  
   
  柳生新阴流主要的精髓就是“无刀取り”,即尽量不杀人而取得胜利,因此又称“活人剑”,这是柳生石舟斋宗严自身钻研所得。将无刀取运用在兵法中,就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时所谓的兵法家范围很广,既指上泉信纲这种剑圣,亦指那些信奉武田流军学的军师,但是深谙“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精髓的,似乎却只有柳生但马守宗矩一人。
  柳生一族在羽柴秀吉统治期间,封地尽失,家道中落。但又因为这一族对于兵法的深刻造诣,在柳生宗矩(略称,下同)、柳生宗冬等人的努力下,得以世代任要职于德川家;柳生一族从此前不名一文的地头武士,一跃而成了万石的藩主。  
  
一 宗矩的理想
  元龟二年(1571年),在大和国添上郡柳生庄,家主柳生宗严之妻、奥原助丰之女春桃御前又诞下了一个儿子,这是四十五岁的宗严第五子个儿子。这个孩子幼名宗赖,元服后改称宗矩。
  柳生宗严虽然剑术大成,但是家运却连续衰退。随着松永久秀家被信长灭亡,宗严慌忙前去拜谒了信长,想尽一切办法才得以保住领地。但好景不长,天正十三年(1585年),羽柴秀吉受封“关白”一职,并先后平定了纪州和四国;同年,因为增加羽柴秀长(秀吉之弟)大和国四十四万石,秀长开始了大和国一地的检地工作。柳生家在这次检地中因为隐田,被松田织部之助(上泉信纲的弟子)密告秀长,因此柳生一族领地两千石被全部被没收了。
  这次巨变后,柳生一族生活举步维艰,无比凄凉;而且这件事对年轻的宗矩来说,打击极大。柳生宗矩乃至柳生一族心目中,都深深埋下了对羽柴(丰臣)政权的仇恨。虽然没有史料详细说明,但宗矩此人确实是很记仇的:隐田事件中的那个告密者松田织部之助,和宗严同为上泉信纲弟子,据说当时也与宗严齐名;因为仇恨,此人的行径一直留在柳生宗矩的脑海里,关原之战后他就被宗矩派徒弟庄田喜左卫门给暗杀了。
  领地被没收之后,宗严长子柳生严胜又被铁炮击伤,终生不能用剑;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宗严心灰意懒。据说宗严在这一年入道称石舟斋,并带出了“山中见石舟”的说法(不过历史上宗严取号石舟斋,是文禄二年(1593年)的事)。虽然是段野史,却能看出宗严此人最大的追求还是剑道,他的世界是属于剑的——柳生家族的兴亡对宗严来说,或许真的并不重要。
  所以这期间柳生宗严的做法让宗矩很不满。与父亲不同,年轻的柳生宗矩在遭遇种种大变故后的,于内心深处萌发了对权力的渴望。他有光大柳生一族的信心(或者说是野望),他在蛰伏中等待着一个看似遥遥无期的机会。  
  
二 人生首次发迹:关原之战
  文禄三年(1594年),是柳生宗矩人生轨迹被改变的一年,也是柳生一族结束惨淡生活的一年。因为天下闻名的剑术,柳生宗严得到了拜会丰臣五大老之首德川家康的机会;在面对家康时,宗严施展出无刀取绝技,轻松就夺下了家康的配刀。德川家康震服之余,请求宗严做德川家的兵法指南役;柳生宗严以年事已高为借口进行推辞,但却向家康推荐了自己儿辈中最优秀的柳生宗矩,来传授家康和家康之子德川秀忠柳生新阴流剑术。于是,二十四岁的柳生宗矩就有幸成为了家康的侧近。
  六年后——庆长五年(1600年)——以丰臣五奉行的石田三成为首,发起了讨伐德川家康的关原之战。柳生宗严奉德川家康密令,负责搅乱西军的后方;柳生宗矩则随家康出战,作为使者为德川家康传递秘密信函,召集各地豪族协助东军,父子二人双双立下战功。战后,柳生家原有的封地被赐还,并追加两百石;柳生宗矩本人也被封为德川家的兵法指南役。在德川家康眼里,柳生父子的剑术的确超群出众,不过柳生一族还只是微末小卒。但关原之战对德川和柳生两家来说可算同等重要——既奠定了德川家两百年幕府的基业,也改变了宗矩的人生。
   庆长六年(1601年),受家康之令,宗矩开始传授家康之子德川秀忠新阴流剑术,并被追加柳生家封地千石。而在度过十年相对平静的生活后,宗矩的人生又迎来了第二次发迹。  
  
三 人生二次发迹:大坂夏之阵
庆长十八年(1613年),德川幕府颁布了《公家诸法度》、《敕许紫衣法度》等来限制天皇与公卿贵族们的权力。一直居住在大坂城的丰臣家遗留子嗣丰臣秀赖,被母亲淀君期许了厚望,而全国各地残存的丰臣家旧臣死党们,此时也开始蠢蠢欲动。感觉时机成熟的德川家康,终于在庆长十九年(1614年)发起了对丰臣氏的战争,是为大坂冬之阵。
德川家康本无心赶尽杀绝,没想到淀君的野心实在太大,不甘臣服其下成为一介小诸侯;一直在暗中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企图取德川家而代之。德川家康只好在第二年再次攻击大坂城,逼得秀赖和淀君走投无路,最后切腹自杀,是为大坂夏之阵。
柳生宗矩在一年前就作为先锋军参加过大坂冬之阵,不过他真正的发迹是在大坂夏之阵。
说到柳生宗矩的发迹,不得不提他的竞争者,同为德川秀忠兵法指南役的小野忠明。小野次郎右卫门忠明的资格比柳生宗矩更老,文禄二年(1593年)春,姓名还是御子神典膳的小野忠明就已经入仕德川家,教授十四岁的德川秀忠剑术,知行二百石。后在上田城之战立下战功,被誉为“上田七本枪”之一。大坂夏之阵时,小野忠明加入酒井忠世所率领的旗本众担任德川秀忠的前卫;柳生宗矩则作为旗本兼职保镖守护在秀忠身旁。
尽管此时的德川家和丰臣家实力相差巨大,但困兽犹斗,丰臣家临死前的一咬绝对惊人。大坂军在接连几天的大败后,终于在最终决战——天王寺-冈山之战拼死反扑了。先是天王寺方面,大坂军的毛利胜永与真田幸村疯狂突击直入家康本阵,顿时造成一片混乱,家康的旗本众竟然在丰臣军攻势下四散而逃,当时德川家康身边只留下了近侧小栗正忠一人;据说为了躲避敌军,德川家康的帅旗竟然都被放倒了。而冈山方面,大坂军的大野治房巧妙地诱过前田利常,对正欲救援家康的德川秀忠发起了快速突击。柳生宗矩与小野忠明二人的命运,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戏剧的变化。(附图)  
  
天王寺--冈山之战  



先是土井利胜、酒井忠世、安藤重信在不敌后败走,进而大野治房的特遣队杀进了德川秀忠本阵。秀忠身边的重臣大多早已逃散,能坚持留守秀忠身边的只有少数几人,如参谋立花宗茂、兵法指南役柳生宗矩、勇士安藤治右卫门正次。在这几乎无人可派之际,德川秀忠差点就要自己持枪上阵了。此诚危急!就在大野治房特遣队的三十余名武士迫近秀忠时,柳生宗矩挺身而出,护在秀忠之前,以妙至极巅的剑法连斩对方七人,解了秀忠之围。
  战后,小野忠明逐渐被主君德川秀忠疏远,他一生止步于六百石。而在危难时刻依旧坚守于一旁的柳生宗矩,用实际行动获得了德川秀忠更多的信任——得到了未来将军的信任,并成为其的心腹,这为柳生宗矩后来的飞黄腾达奠定了基础。
  七人斩,这是柳生宗矩在正史上留下的唯一武功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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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三朝元老  
  
柳生宗矩像  

元和二年(1616年),在妥善地处置了坂崎直盛反乱未遂事件后,柳生宗矩得赐官邸及家纹二阶笠(在“柳生家纹”一节有详介)。
  元和七年(1621年),德川家第三代将军家光十八岁时,宗矩又担任了他的兵法指南役。从家康到秀忠再到家光,柳生宗矩可称得上是三朝元老了,在当时的将军秀忠面前更是第一红人。
  以剑法侍奉家康,又以忠诚侍奉秀忠;而在侍奉家光时,柳生宗矩用的是心。
  还要提一下小野忠明。他一贯固执得要命,兼之孤傲清高,教育二代将军秀忠时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严厉。在与秀忠对练剑术时毫不客气,一招一式都实实在在的,秀忠常常被击打得连手都抬不起来。而宗矩在教育三代将军家光时则恰恰相反,他总是拿自己的长男三严(即柳生十兵卫)做对手,示范给家光看,却很少与家光直接交手。深谙心之道的柳生宗矩认为,家光总是要做将军的,没有必要在剑术上深挖求精;所以传授剑术时,重心便放在“身为武士的心得”上。
除了教授家光剑术,宗矩也时常陪同家光训鹰捕鸟,闲余时间更是家光欣赏能剧、茶会时的倾谈对象。换句话说,柳生宗矩所扮演的角色,不仅仅是教授剑法的老师,还是朋友和长者。
  元和九年(1623年),二十岁的德川家光成为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家光曾设定过许多新政纲,例如命令诸国大名每隔一年必须到江户赴任的“参勤交代”,不准三位主要执政者“老中”们独断批准政务,设置监视官“大目付”等等。宽永九年(1632年),六十二岁的柳生宗矩被任命为初代大目付,主要职责是监视诸国大名与幕府大臣们的一举一动。
柳生宗矩为了监视各藩国的举动,派出了许多门下弟子担任大名们的兵法指南役。因为家光非常信任柳生宗矩,所以对于这种变相的控制方式,大名们也只得唯命是从。家光同时还派出众多忍者收集各地的情报,而领导掌管这些忍者的,也正是柳生宗矩。一时间柳生宗矩可谓权倾朝野上下,无出其右者;即便是将军底下的执政者老中们,对这位大目付也是颇为忌惮。
  宽永六年(1629年),柳生宗矩得到了从五位下但马守之职,他也授予了德川家光新阴流兵法印可并接受家光誓纸及正宗短刀;宽永九年(1632年),柳生但马守宗矩加增领地三千石;宽永十三年(1636年),再得封地四千石,达一万石;至此柳生一族一举超越了豪族之限,跃升为大名,柳生藩成立。柳生宗矩也从大目付一职离任,担当起柳生藩的初代藩主。这一年,柳生宗矩六十六岁。从一介布衣剑客,经过四十二年的奋斗,终于成就大名之业;这是柳生宗矩的成功,也是柳生一族的辉煌。
柳生一族经历十八代,最后在柳生宗矩这代,迎来了家族的全盛。宗矩晚年仍然受到家光的恩赏,他的地位在七十岁高龄时达到顶峰:官阶晋升至从四位下、领地达一万二千五百石。而从宗矩到幕末,柳生一族十四代,始终维持着将军家兵法指南役的地位;柳生一族的名声,在整个江户时代都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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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上眷不衰 权谋胜于剑
  在权力场上如意自如的柳生宗矩也并没有荒废父辈传下的剑术,相反是其武艺随岁月的递增而逐渐累积攀升,他于宽永九年完成了自己在柳生新阴流的第一部著作《兵法家传书》,成为历代柳生新阴流习练者(江户柳生)必修的经典。
《兵法家传书》的诞生也得益于柳生宗矩的好友、临济宗的高僧泽庵宗彭。柳生宗矩在他的教化下逐渐领悟了“剑禅一如”的禅宗密意,进而又逐渐创出了无刀取的拳术及夺刀技法。
  这本内容广博的《兵法家传书》,首句是这样写的:“兵者,不祥之器也,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这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也成为柳生宗矩此后的行事法则。宗矩认识到,如果不善于处世,空有一声好剑法也是无用,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他不再以剑道作为追求的至理,而是专注于发展人脉,钻研兵法韬略——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无刀取!
  之所以上眷不衰,与宗矩在政治和计策上的造诣是密不可分的;除了剑道,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更多是带着政治上的疑问前去询问他的。细细分析起来,一无显赫家世的柳生宗矩,能够接连侍奉三朝,并达到彼时的地位,与他对权谋、人心的深刻理解不无关系。
  正保三年(1646年),七十六岁的柳生宗矩病倒了,德川家光还曾亲自前往探望。三月二十六日,宗矩去世,家光惋惜地说道:“我还有事没来得及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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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柳生十兵卫三严 消湮在民间的浪漫传说
  柳生一族的名声,兴于柳生石舟斋宗严,盛于柳生但马守宗矩,也离不开柳生十兵卫三严。如果说,宗矩的名声在朝,那么三严的名声就是在野。三严能与他的父亲宗矩、宗严并称“柳生三天狗”,与他在民间的影响力是密不可分的。  
  关于柳生十兵卫(略称,下同)的生平,正史记载非常的稀少,以至于他的真实生活并不为人所了解。尽管如次,也正因为如此,柳生十兵卫在日本民间被无数次的演绎:英雄化、神化、魔鬼化……他确实是是历史类别的小说家、剧作家、漫画家们的最爱。
  与父亲宗矩不同,柳生十兵卫更像他的祖父:两人同样以剑闻名当世,同样不长于纵横官场,终其一生都奉献在剑道上。柳生十兵卫喜欢漂泊游荡,半生的时间游历了全国,始达剑道之大乘境界。
  有人评价说,十兵卫的剑已经超越了父亲宗矩,堪称柳生一族最强者;但是,也有人认为,柳生新阴流第五世宗家柳生连也斋严包才是不世出的天才。到底两人谁更强,已经无法评说了。毕竟,柳生家族的那场叔侄之战发生在庆安四年;而一年前,十兵卫就已经去世了(详见下节)。   
   
一 将军的小姓
  庆长十二年(1607年),柳生十兵卫三严出生于大和国添下郡柳生庄,他是柳生宗矩的长子。他幼名七郎,元服名称三严,后世称十兵卫或者重兵卫。
  元和五年(1619年),十三岁的十兵卫被父亲推荐,成为当时十六岁的德川家光的小姓。其时,经过关原之战崭露头角、大坂夏之阵护主有功、妥善处置了坂崎直盛反乱未遂事件的柳生宗矩,在德川家正是名声正盛的时候。宗矩推荐十兵卫成为家光的小姓,一方面是为了贯彻自己对家光的教学理念(因为家光比较文弱,宗矩教授他剑法时,更多是通过和儿子十兵卫的对练来演示),另一方面是想让十兵卫成为家光这个未来将军的侧近,那么柳生一族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就绵延不绝了。
  十兵卫有着祖父宗严的秉性,对剑道的修炼向来一丝不苟,很快得到了父亲宗矩的真传。但与宗矩希望儿孙飞黄腾达的理想相左,宽永三年(1626年),二十岁的柳生十兵卫辞职了,开始了云游天下的修行生活,此后他的详细行踪无人可知。(即使是柳生家族丰富而详细的秘密纪录,也没有什么关于十兵卫的记载,特别是在这宽永八年到宽永二十年这十二年间)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公案,既然正史没有专门记载,那么根据野史和对家光本人的推测,大概有三种可能:   
【版本一:制止家光辻斩说】德川家光在得到柳生宗矩的悉心教导后,对自己的剑术信心大涨,于是经常在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溜出城去,趁着夜色进行“辻斩”。(旁注:辻斩就是武士为了体验斩人的感觉以及测试自己的剑术腕力,对过往的路人随意进行砍杀。在江户初期,禁令颁布之前,辻斩曾经一度横行无忌)
十兵卫担心,这件事情一旦流传出去,将会给幕府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于是他就扮成路人的模样(据说还是女装),行走在夜晚的江户街头,静候家光的出现。正在街上游荡的家光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试斩对象,就猛地挥刀斩下,结果被十兵卫施展无刀取擒住手腕,随即被推入了路旁水沟之中。最后,十兵卫做出受惊吓的假象,匆匆离去。家光后来细细考虑,觉得这事太过巧合。再回想每一个细节,最终对十兵卫产生了怀疑。   
【版本二:家光同性恋说】 小姓意为“侍童”,更多的职责是料理大名的日常起居。然而,在某些文献里小姓也被译为"男宠",望文生义,就是陪大名上床的男人。这种大名与小姓之间的关系被称为“胐道”(有人译为“众道”),字面上的解释是“好男色”的意思,其实就是恋童。  
三代将军虽然德川家光长于治国,亦被后世认为是治世的典范。但野史(又是野史)记载道,德川家光曾经是个同性恋!        
这里有两个通过推测得出来的理论支持。一,德川家光在幼时与玩伴一起,强奸了一名身份低贱的婢女;其母阿江发现此事后,处死了这名婢女——这让家光很内疚,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女人。二,作为三代将军继承人的家光,这时必须与生母分离,交由乳娘阿福抚养。家光自小就失宠于秀忠夫妇,尤其是从小受到来自母亲阿江强权的压力后,他对女人可能产生了厌恶和排斥心理。
不管历史的真相是否如此,但家光的长辈们为了家光不近女色的问题的确绞尽脑汁过,鹰司孝子嫁入德川家之初也受过他长时间的冷落,这些都是事实。   而柳生宗矩的次子、柳生十兵卫的异母兄弟柳生友矩,也是家光的小姓;就因为长相十分俊美,而深深得到了家光的宠幸,最后官至刑部少辅。根据野史逸闻的说法,柳生十兵卫最后的谜样死亡,与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友矩,也有几分瓜葛——难道竟然是争风吃醋?这种说法实在是有点荒诞不羁了。   
【版本三:巡查各国说】 关于柳生十兵卫辞官后去了哪里,民间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家光是派他做密探调查全国各地的民情(主要是萨摩藩岛津家),不少文学作品也以此为题材加以发挥。
  柳生十兵卫曾写过一本叫《月见の诸》的书,记载了他学剑的经历以及受到他父亲的朋友泽庵宗彭和尚在禅学上的指导。也是在这本书中,他用寥寥几笔提了一下自己从江户城消失到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这段时间——也就是宽永八年到宽永二十年(1631年-1643年)这十二年间,他是在巡游天下以精进自己的剑术。
  也许,十兵卫在修道之余,真的是在帮家光做民情调查?  
  
  以柳生十兵卫类似祖父的性格,以及他对剑道的痴迷,版本三的可能性最小。而从德川家光本人的历史记载来看,他即使有断袖分桃的癖好,也不至于就此驱走十兵卫,版本二的可信度也不高。不过,柳生十兵卫既然是个剑痴,孤傲清高的性格也是少不了的,与乃父宗矩大不相同;德川家光看不惯他,是很有可能的。  
   

二 月之抄 柳之影
  在游历修剑这段时间,十兵卫与各地的剑客名家切磋剑道,还留下了醉酒后连败十二名浪人的轶闻。宽永十四年(1637年),三十岁的柳生十兵卫三严得到了父亲宗矩传下的兵法书和柳生新阴流印可(非后世所谓的新阴流正统)。
  在完成剑道修行之旅后,十兵卫返回故里柳生庄。他将自己与各地剑客切磋得来的经验融入到柳生新阴流中,于宽永十九年(1642年)写下了柳生新阴流诸多经典之一的《月之抄》,“尋行道のあるしやよるの杖 つくこそいらね月のいつればよって此書を月の抄と名付ル也。”(《月之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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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永十六年(1639年2月14日),柳生十兵卫、弟弟柳生宗冬以及木村助九郎(柳生宗严高徒、纪州德川家的兵法指南役),一起在将军德川家光御前表演新阴流剑术(即所谓的“宽永御前试览”)。其后,直到父亲宗矩去世这几年里,柳生十兵卫一直担任御所印判一职。
  正保三年(1646年),权倾一时炙手可热的柳生宗矩去世了。柳生十兵卫续任了但马守,并且继承了宗矩的封地八千三百石,三弟柳生宗东继承了四千石。
  庆安三年(1650年)三月二十一日,仅仅距离柳生宗矩去世四年,当时正在山城国相乐郡北大河原附近放鹰游猎的柳生十兵卫忽然疾病发作暴毙身亡,时年四十四岁。关于这谜の死因,后世众说纷纭。一说是被猎鹰袭击,一说是突犯心肌梗塞,一说是有人暗杀。
  这些理由都有道理,但又都有些牵强。柳生十兵卫常年习武练剑,技艺非凡,身体应该也比常人健康,怎么会被猎鹰所伤,又怎么会患有一触即溃的恶疾呢?如果说是被人暗杀,那又是谁呢?有不可考据的史料说,十兵卫是被他的异母弟弟派人暗杀的,目的是为了谋取十兵卫的家主地位——这个异母弟弟,是列堂义仙还是柳生友矩?说列堂义仙的,是传闻他明面上是芳德寺住持,实际上是柳生一族专门负责暗杀的“里柳生”的统帅;说柳生友矩的,是因为他是德川家光宠爱的小姓,有资格争这个位置。
  但缺乏更有力的根据。须知当时列堂义仙只有十六岁,即便柳生家族真的“里柳生”这个暗杀集团,要组织那些黑暗中的忍者去刺杀剑技如日中天的柳生十兵卫,也实在是力有不逮。如果说是柳生友矩,可家主的位置最后却是柳生宗冬的。德川家光即使有宠爱小姓的嗜好,却素来以明智著称,宠爱和纵容毕竟是两码事。
  十兵卫的猝然过世给柳生家带来了一时的混乱。后来,柳生宗矩的三子、十兵卫的同母弟弟柳生宗冬继承了家主之位,并且世袭了父兄的官职俸禄。明暦三年(1657年),宗冬被封为飞騨守;宽文八年(1668年),又被幕府授予了大名身份,增加俸禄一千七百石(增加了大和国山边郡)。比起哥哥十兵卫,柳生宗冬与父亲宗矩更相似,他历任家光、家纲、纲吉三代将军的兵法指南役,除了剑法精深,在政治上也是顺风顺水。延宝三年(1675年)九月二十九日去世,享年六十一岁;遵其遗愿将尸骨火化,骨灰先是送到柳生一族的芳德寺供奉,后葬于高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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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柳生十兵卫:其实我是个演员
  其实就像大多数历史人物一样,越是缺乏正史记载的,传说也就越多。柳生十兵卫也正是如此,他从出生到去世,每一段历史都被后世的小说家和剧作家们演绎了无数遍。  
【独眼】 柳生十兵卫的独眼是怎么造成的呢?据说因为柳生十兵卫天分甚高,小时候在和父亲宗矩试手的时候,剑势凌厉异常,宗矩下意识地使出全力抵挡,这才误伤了他的左眼。可是根据晚年的肖像画来看,柳生十兵卫双眼是完好的;可以说,并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确实是独眼。是民间以讹传讹,还是柳生十兵卫因为行走江湖的考虑,要刻意把自己扮成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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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尾张柳生 柳生新阴流的传承者
  因为柳生宗矩和柳生十兵卫父子的名声太响,以至于很多人只知道柳生宗矩一脉,却并不知道柳生新阴流真正的道统在哪里。
  实际上,真正继承了柳生石舟斋宗严道统的,并非是权势熏天的柳生宗矩,而是他的大哥、宗严的长子柳生严胜。也许是因为手臂被铁炮打伤后无法再用剑,柳生严胜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事迹;但其子其孙乃至后辈,却出了不少日本历史上有名的剑客。其中翘楚,当属严胜之子柳生兵库助利严和严胜之孙柳生连也斋严包,也是本节要介绍的两个人。
   有别于被称作“江户柳生”的柳生宗矩子孙一脉,柳生严胜子孙一脉世代担任尾张藩的兵法指南役,因此被区别称呼为“尾张柳生”,同时也是继承了柳生新阴流道统的继承者。在政治上,江户柳生算是宗家;而在柳生新阴流正统上,尾张柳生才是宗家。
    为什么江户柳生一脉没有得到柳生宗严的青睐?说法之一是,柳生宗严觉得儿子宗矩功利心太重,不适合继承道统;说法之二是,柳生宗严认为江户柳生一脉已经受到了将军宠爱,享尽了世间荣华,已经无心也无力再去光大柳生新阴流了。
    石舟斋老爷子真是固执得可爱。  
  
一 尾张柳生の开祖 柳生兵库助利严
  柳生兵库助利严,柳生严胜之子,柳生宗矩之侄,生于天正七年(1579年),卒于庆安三年(1650年);又名忠次郎,号如云斋;柳生新阴流第三世。因为父亲严胜的早逝,自小跟着祖父宗严长大,从小深受祖父的熏陶,因此同样痴迷于剑道。  
  庆长八年到庆长十二年(1603-1607年)这四年间,柳生利严(略称,下同)出仕于肥后国熊本藩。后来熊本发生了农民起义,在镇压农民起义时,柳生利严杀死了不听命令的伊藤长门守光兼。镇压结束后,藩主加藤清正怪责柳生利严杀了老部将伊藤光兼,柳生利严就收拾铺盖卷一走了之了。
  辞官不做的柳生利严学起了新阴流流祖上泉信纲,周游各国同时修行剑道(先有利严,后有十兵卫,看来流浪也是成为高手的必经之路)。在游历期间,柳生利严还学到了小笠原流派军学及穴泽流薙刀术。
  庆长十年(1605年),柳生利严得到了祖父石舟斋传下的柳生新阴流的正统印可,是为柳生新阴流正统第三世。十年后,利严的命运与御三家之一的尾张德川家发生了交集。元和元年(1615年),受尾张德川家的谱代家老成濑正典举荐,柳生利严出仕于尾张德川家,成为后来出任尾张权大纳言德川义直的兵法指南役。从这一刻,到他将柳生新阴流正统的第四世印可传给义直,再到去世前,柳生利严在尾张德川家担任了三十年的兵法指南役。柳生利严便是尾张柳生的开山鼻祖。
  柳生利严为什么能够得到祖父的青眼有加?除了沉迷于剑道,他高超的剑技应该也是深得宗严喜爱的原因。关于利严的剑术水平,史料里没有过多的介绍。不过有记载说,利严在尾张时,曾遭遇战国两大剑圣之一的二天一流鼻祖宫本武藏;二人还切磋过一番剑术,其结局不得而知,不过两人都对对手的技艺赞不绝口。
  关于柳生利严与宫本武藏相遇的场景,流传甚广的逸闻大约有三个版本。
【版本一】 某一日,宫本武藏在尾张城下町的路口,与一名武士擦肩而过。就在那名武士远去后,武藏突然若有所悟地对弟子说:“刚才那个人一定是此城第一剑客柳生兵库大人。”可是交手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宫本武藏感到很是可惜。后来武藏准备出仕尾张,自然就没法再挑战身为官家的柳生利严了。
【版本二】 某一日,宫本武藏在尾张城下町的路口,与一名武士不期而遇。宫本武藏定睛凝视那武士片刻,缓缓说道:“来者可是柳生兵库大人?”武士回道:“正是。阁下可是宫本武藏?”彼此得到肯定后,两人互相承认对手的剑技,而且意气相投地一起回到了柳生利严的屋敷。在利严家里,这两人还颇为投契地探讨了剑道,但二人始终没有试合。
【版本三】 某一日,宫本武藏在尾张城下町的路口,与柳生利严不期而遇。二人在对视的瞬间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然而二人却故意各走一边,装作无心地避开了对方。也许,柳生利严并无争雄之心;也许,宫本武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吧。
从二人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三个版本都很有可能。这次相遇让宫本武藏的名声传人了尾张藩藩主德川义直耳中,于是就有了尾张德川家的那次御前试合。尽管武藏大胜对手,但德川义直认为他的剑法强则强矣,却并不适合一般人学习。而且武藏的入仕条件是知行千石以上,德川义直对此也颇不认同——“连柳生兵库当初加入本家时也仅是五百石,不能为武藏破例。”于是宫本武藏带着自己的尊严和理想,离开了尾张。这样,他和柳生利严二人一直都没有机会交手。
德川义直素来好儒学重文治,他与柳生利严感情好,并不仅仅是因为师徒关系所以脾性相投。柳生新阴流的核心思想是无刀取,这比宫本武藏的杀人剑更能得到义直的重视。   
  
二 柳生新阴流第五世 柳生连也斋严包
  柳生连也斋严包,生宽永二年(1625年),卒于元禄七年(1694年),柳生新阴流第五世(第四世是尾张权大纳言德川义直)。严包是柳生兵库助利严的三男,母亲阿珠是利严的侧室(石田三成部将岛胜猛的小女儿)。
  严包自小就有超人的剑术天赋,受教于柳生利严的高足高田三之丞,被人称作“尾张的麒麟儿”。岛原之乱时,柳生利严的长子柳生清严战死,尾张柳生家家主的位置就留给了柳生严包同父异母的二哥柳生利方。尽管家主之位是侧室庶出的柳生严包无法企及的,但他后来成为了柳生新阴流正统的第五世宗家,这对一个庶子来说是莫大的殊荣,也反应了他的实力被家族所重视。(贞享四年,即1687年,柳生利方去世,严包接任过几年的家主之位)  
在日本剑道界一般认为,柳生新阴流历经了新阴流流祖上泉信纲、柳生新阴流始祖柳生宗严、尾张柳生开祖柳生利严,到了柳生连也斋严包,算是最终完成了。严包著有《新阴流兵法目录解说》,将上泉信纲,柳生宗严的教诲称作为“本曰”,而将父亲利严及自己对柳生新阴流的新见解称作“严曰”,柳生新阴流从此也有了全新的阐述。而且,柳生严包不仅是剑术奇才,还是个善于教人剑术的良师;他担任尾张德川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友的兵法指南役时,创造了适合初学者的“高举式”剑术训练法,并致力于对后人的培养。
  有民间传说,十八岁时柳生严包曾与一刀流、新阴流等各派高手三十余人试合,严包不仅取得完胜,而且丝毫不露疲态。后来,柳生严包的声名传入了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耳中,家光因此起了童心: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到底哪个更胜一筹呢?于是就在庆安四年(1651年)安排了那次“庆安御前试合”。
  这次试合,江户柳生的家主柳生宗冬,尾张柳生的家主柳生利方,柳生新阴流第五世宗家柳生严包都有参加。柳生宗冬时年三十九岁,刚刚继任江户柳生家家主、将军的兵法指南役,正是年富力强踌躇满志的时候;而二十七的柳生严包年少意气,又是柳生新阴流正统的宗家,叔侄二人的这场试合想来十分精彩。
  结果,柳生宗冬的右手掌骨被柳生严包的木刀击碎,柳生严包毫无争议地胜了。严包那柄沾有柳生宗冬血迹的木刀,后来被柳生新阴流正统的宗家世代传承着(柳生一族的感情还真是淡漠啊)。
  如果柳生十兵卫没有在一年前去世,那次御前试合的惊天一战,就发生在十兵卫和严包之间了,胜负也许未可估量。而江户柳生一脉对剑道的热情,彷佛也随着十兵卫的去世而消散殆尽了;后辈子孙们代代承袭了柳生宗矩对政治的野心,却没有遗传宗矩和十兵卫在剑道上的天分,更少了行游天下的历练。相反,尾张柳生一脉不求闻达只求剑道,两个分支的未来从此便注定不同。  
  说点小趣事。柳生严包的爱刀叫肥后守秦光代,现存于名古屋的德川美术馆。刀自然是好刀,但刀装更是别具一格:柄丝绳多用黄色,卷绑的圈数在八卷至十三卷之间,柄上所绑目贯的规格相对一样大,黑漆鞘,整体搭配大方高雅。这样的刀装法被称作柳生刀装而流传下来。  
因为笃信佛教,柳生严包一生未曾婚娶,亦无后代。元禄七年(1694年)七月十日,一代宗师柳生严包去世,享年七十岁。他在遗言中写到:“遺骨は熱田沖の海上に撒かれたという。”
  骨灰尽皆撒入大海,这在当时的日本,该是怎样的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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